摄影/日升

 孩提时常听母亲叨念着与节气相关的农谚，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耳濡目染的我也时常盘算着与之密切相关的农事节气，尤其是随着谷雨逝去接踵而来的立夏，也算是乡村的大节气。转眼间，牛年的立夏又如约而至，或许是出于童年时节对夏日的偏爱，随之过往那些个与立夏相关联的逸闻轶事又在脑海间回放。

    草头塌饼

    童年时节的夏日，对于我来说有着无法抵御的诱惑力。那宅前屋后青翠欲滴的瓜果菜蔬、那池塘中清脆悦耳的蛙鸣声、那村头边杂草野花浓郁的芳香味，无比醉人，乡愁无穷。或许当今的少年儿童根本无法体验和难以想象的。那时节，农家孩童虽家境贫穷，但无忧无虑，幸福指数高，真可谓，少年不知愁滋味。在他们看来，乡野的夏日无限美好，而对于夏日之始的立夏以及乡村习俗，更是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每逢立夏，母亲他们必然会秉承当地乡村做饼的习俗，而草头塌饼则是家乡立夏节气典型的农家食品。草头学名为“苜蓿”，叶子鲜嫩，味道鲜美，深受农家喜爱。我清楚地记得，那些年周遭的农家普遍种植草头，而每到立夏母亲他们就会按习俗赶制草头饼以贺夏日的到来。或许是扁扁的饼像塌了的圆子，故家乡人把草头饼称为草头塌饼。

    只见母亲将新鲜的草头轻轻倒入沸水翻腾的锅中稍稍烫煮一下，出锅后在菜墩板上慢慢剁细，然后掺和在糯米粉中，用力糅合。不一会儿绿色的糯米粉团在母亲手下变成绿玛瑙般的草头塌饼，当然这还是半成品。

    母亲早就看出我那点急不可待的心思，她命我赶紧起火煎饼，只见带有绿色花斑的饼在油锅中稍稍见黄之际，母亲利索地将拌好的糖水浇入锅中，再盖上锅盖焖上一小会，很快带有独特香味的草头塌饼出锅了。当我急切地伸手去拿饼时，母亲及时挡住我，只见她拿筷子夹起饼，然而递到我面前，轻声地叮嘱说：“慢慢吃，当心烫着。”

    称体重

    古诗云：“立夏称人轻重数，秤悬梁上笑喧闺。”在我老家，就有立夏之日“称人”的乡村习俗。据村上老一辈的人说，立夏称体重起源于三国时代，传说刘备死后，诸葛亮把他儿子阿斗交赵子龙送往江东，并拜托其后妈、已回娘家的孙夫人抚养。那天正是立夏，孙夫人当着赵子龙面给阿斗称了体重，来年立夏再称一次看增加体重多少，再写信向诸葛亮汇报，由此形成民间的风俗。

    民间传说未必可信，但立夏称体重的习俗深受欢迎。据母亲说，立夏这一天称了体重之后，就不怕夏季炎热，不会消瘦，否则会有病灾缠身。要知道，我孩提时的乡村，农家普遍经济拮据，村上的伙伴们大都身体清瘦，前胸的肋骨清晰可见，被村民们戏称为“搓衣板”。当年乡间的观念可是与如今大不同，要是体重增添几斤，不知有多高兴呢。我清晰地记得，吃完立夏饭后，在母亲的陪伴下，急匆匆地赶去称体重。现场挤满了人，好不热闹。只见横梁上悬挂着一杆大秤，大人相继双手拉住秤钩、两足悬空称体重。而我们年幼，母亲将我抱进箩筐内，再将箩筐吊在秤钩上秤体重，扣除箩筐的分量，便是我的体重。那时每当立夏过秤，我的体重增加时，我瞧见母亲舒展的脸庞，她老人家的内心深处不知有多高兴。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立夏尽不同。时过境迁，我已步入古稀，儿时的乡村习俗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化，它只能留作我记忆长河的簇簇浪花。但草头塌饼仍是我心中之爱，岁月时光无法冲淡我对母亲的眷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