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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大熊猫栖息地巡护员:捡屎七年,还没见过一只野生的|世界地球日特别策划

已有 79 次阅读2024-4-22 15:22 |系统分类:时政


大熊猫栖息地巡护员:捡屎七年,还没见过一只野生的|世界地球日特别策划

你上次见熊猫是在哪里?

是疲惫了一天窝在沙发上看ipanda频道,是社交媒体上刷到“丫丫回家”的短视频,是专程去动物园抢和小朋友抢前排位置,还是逛文创店斩下一只功夫熊猫盲盒?

往前追溯150多年,1869年,法国博物学家阿尔芒·戴维在四川省雅安市宝兴县邓池沟第一次发现并记录了被当地人叫做“黑白熊”的动物。如今,动物园里,人头攒动,只为一睹熊猫憨态,这个皮毛短硬的“圆滚滚”打开了一个辐射经济、文化、外交的宇宙,成为动物界顶流。

见大熊猫很难吗?在人类的世界,大熊猫的幼萌可以消融国籍和语言的壁垒,饭圈应援大规模入侵,构筑起“猫门的世界”,打开手机,爱豆即刻陪你入睡。

换个角度,让大熊猫见人很难吗?八百万年的物种演进,也没有改造这群“竹林隐士”。大相岭野外监测巡护队的25名现任队员是离熊猫最近的一群人,哪怕是有着七年工龄的资深巡护员,都没有亲眼见过野生大熊猫。与日夜铲屎的圈养大熊猫研究员相比,“捡屎官”们掉入的是更长周期、更不可控的自然世界。

为什么要保护大熊猫?栖息地修复怎么做?它和“我”有什么关系?带着这些疑问,世界地球日前夕,凤凰网公益走进大熊猫国家公园荥经片区。跟随巡护员的脚步,自然揭示出新的问题和答案。

它是“摇钱树”,也是“保护伞”

养一只熊猫要花多少钱?从最极端的例子说起。根据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测算,租借一对大熊猫,每年至少要支付100万美元的租借费、30万美金的饲养费、60万美金的运营管理费、60万美金的研究训练计划费。在此基础上,住所建设维护也是笔大开支。据公开资料显示,德国提耶帕克动物园曾花费约1000万欧元为大熊猫盖新家,这是他们正常年份开支的三成。这还不包括为了讨好大熊猫们,费时费力准备新鲜竹笋的费用,比如苏格兰爱丁堡动物园在2014年为甜甜和阳光两只大熊猫的竹笋共花费10万英镑。

为大熊猫花这么多钱值得吗?“吸金能力”是一方面。据统计,大熊猫甜甜和阳光在一年内给英国爱丁堡动物园带来了410万英镑的收入;大熊猫香香带动了日本上野公园的“抽签”热潮,每年为东京狂赚16亿人民币。超强吸粉力让大熊猫不仅成为了动物园的“摇钱树”,也激发了人们对熊猫IP的开发,有累计票房超百亿元的《功夫熊猫》,有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熊猫”两个字意味着回头率翻倍。

2023年6月12日,大熊猫“香香”生日会在日本东京中国文化中心举办(图源:视觉中国)

2023年6月12日,大熊猫“香香”生日会在日本东京中国文化中心举办(图源:视觉中国)

在流量和效益的双重助推下,大熊猫保护工作也有了显著成果。相比于已宣告灭绝的白鲟,大熊猫种群从濒危到易危,数量由上世纪80年代的1114只,到现存2000只左右。截至2023年,全球大熊猫圈养数量已有728只,保持90%遗传多样性的时间可达200年。BBC媒体人Chris Packham曾撰文要求让大熊猫灭亡,把更多资源投入到其他的动物上。

四川省荥经县大相岭自然保护区管护中心副主任、工程师付明霞给出了不同见解。她告诉凤凰网公益,在离开人类的野外,大熊猫的处境仍然岌岌可危:如今33个局域种群中,有24个种群数量不足50只,面临着灭绝的风险;加上采矿、采石、伐木、水电、放牧、修路、采笋、采药等人类活动的积累,当前,大熊猫栖息破碎化问题严峻。在付明霞看来,一旦任由这个趋势自然发展,大熊猫的种群之间不能进行有效的基因交流,遗传漂变的概率将大大上升。这也意味着,有朝一日,竹林中漫游的大熊猫将彻底沦为人类圈养的宠物。

红外相机镜头下的大熊猫(图源:大相岭野外监测巡护队)

红外相机镜头下的大熊猫(图源:大相岭野外监测巡护队)

为推动大熊猫种群复壮,2021年10月,大熊猫国家公园正式设立,以建设大熊猫廊道为目标,帮助五大山系中的野生大熊猫种群“串门”交流。

大熊猫国家公园荥经片区作为大熊猫国家公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大相岭山系大熊猫孤立小种群的核心分布区,也是大相岭山系和邛崃山系种群遗传基因交流的关键走廊带。如今,这个占地约836 平方公里的片区目前仅生活着28只野生大熊猫,还被划分为两部分,大相岭山系17只,邛崃山系11只。

为每平方公里出现几率仅为2%的大熊猫建设如此大规模的国家公园,是否有必要?“就像下雨天打伞一样,当我们保护好熊猫,也就跟着把和它一同分布的其他动物、植物和生态系统保护好了。”负责大相岭科研监测和巡护工作的宋心强告诉凤凰网公益。他透露,在荥经片区,目前通过红外相机拍摄到的野生动物数量有近80种;近几年,巡护队还在野外作业时,发现了四川第一窝弯柱杜鹃和当时的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独叶草。

除了稍显神秘的大熊猫外,黑熊、野猪、小熊猫、鬣羚、藏酉猴、毛冠鹿、豹猫、黄喉貂、血稚、扭角羚、白腹锦鸡、红腹角雉也越来越频繁地活跃在红外相机的镜头前,上演属于自己的“疯狂动物城”。

大熊猫是摇钱树还是保护伞?人类对它的投入是否过度?正如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研究员王放在接受《知识分子》采访时所说,大熊猫养殖和野生大熊猫保护,很长时间以来都在两个轨道上。“我们(大熊猫保护工作者)关注的是野生大熊猫,主要关注点是自然栖息地中的森林变化和人类干扰控制;他们(普通大众)关注更多的是笼子里的熊猫。尽管越来越多的大熊猫会经过野化训练回归荒野,但是整体来讲这两个世界建立联系的速度和程度,其实比大家期待得低。”

“不在捡屎,就在捡屎的路上”

“一般天还没亮就会起床,带上户外相机、干粮各种监测类表格,下午两三点到达最远的地方,天黑前回到营地,这还没完,得完善好监测日记,记录今天去哪、遇到了啥,还有对一天工作的总结。”

这是巡护员宋心强对一天巡护工作内容的描述。从中国科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动物学专业毕业后,他没有回到家乡山东,而是选择投身山林。今年是他来到荥经从事大熊猫栖息地修复工作的第七年。日复一日泡在野外,宋心强却没见过一只野生大熊猫,走哪都喜欢带着相机记录,让他“半路出道”成了名生态摄影师。“但因为走得慢,同事不愿意和我一起。”

大相岭野外监测巡护队员宋心强(图源:宋心强)

大相岭野外监测巡护队员宋心强(图源:宋心强)

即便自嘲“没见过野生大熊猫脸上无光”,宋心强却说自己从不觉得出野外工作枯燥,因为“总有新惊喜”。

跟随他的脚步,静谧的森林也确实热闹了起来——泥巴地里的偶蹄印暴露了毛冠鹿的行踪,树皮上的擦痕提示黑熊不久前才经过,还有看不出已经死亡的百年老树,被苔藓、蕨类包裹成绿色,把能量持续供给万物生灵。

宋心强镜头下的各类动植物(图源:宋心强)

宋心强镜头下的各类动植物(图源:宋心强)

在这片土地上,每一个存在的物种都构成了生态系统的一环。“对于动物来说,树洞是天然的庇护所,大熊猫如果要繁育下一代,也会寻找树洞。”

宋心强介绍,“大熊猫喜欢的生境是这样的——上层乔木,中间竹子,林下是草本,形成明显的分层,可以为动植物提供理想的栖息地。

比如鸟类喜欢在林冠,落叶则会给其他物种提供养分,让寄生的植物也能生存。”

规划并建设好这样的环境,是大熊猫栖息地修复的重要工作。宋心强继续介绍团队的工作日常:“树种完之后,要连续抚育三到五年,直到树的高度达到竹子的1.5到2倍为了保障,竹子对树的生长不构成威胁。让这个小树长成大树,需要几十年时间。”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1998年天然林禁伐之后,人工林被大量种植,它们整齐划一、长势凶猛的同时,也顺道“拦截”阳光、杀死了其他物种生存的可能性,得名“绿色沙漠”。为了改造出真正适宜大熊猫生活的栖息地,带状疏伐、透光清灌、补植乔木成为主要的修复手段,奏效的关键在于时间和耐心。

茂密的人工林又被称作“绿色沙漠”

茂密的人工林又被称作“绿色沙漠”

比改造生境更麻烦的是廊道建设,它是需要平衡人地关系的艰巨工作。贯穿荥经县版图的108国道,曾是北京到昆明的重要交通干线,却在物理上隔离了邛崃山和大相岭山系,国道两边植被破坏严重。经多方力量的共同努力,通过在108国道周围设置样方、更新主食竹、监测生物多样性,占地五万公顷的泥巴山廊道终于成形。虽然108国道的交通流量大幅下降,但可喜的是,2021年12月10日、2022年1月7日,红外相机都在泥巴山廊道附近拍摄记录了大熊猫与幼仔同框的画面,为一线大熊猫保护工作者送上了珍贵的礼物。

大熊猫国家公园荥经片区红外相机监测到的大熊猫母子(图源:大相岭野外监测巡护队)

大熊猫国家公园荥经片区红外相机监测到的大熊猫母子(图源:大相岭野外监测巡护队)

串联这些阶段性成果的是巡护员们的眼力和脚力。宋心强提到,每位巡护队员都有自己的兴趣和专长,有的人喜欢搜集植物种子、有的人植物分类,多样化的视角拼出一幅相对完整的巡护图鉴。但无论对谁而言,“热乎”的熊猫粪便最能激起无差别的热情,“我们不是在捡屎,就是在去捡屎的路上”。

野外的大熊猫粪便(图源:视觉中国)

野外的大熊猫粪便(图源:视觉中国)

宋心强介绍,大熊猫粪便里有一节节咀嚼消化后的残余,学名“咬节”,它的长短可以大致暴露熊猫的年龄;粪便间的距离则可被用于区分个体;同时,研究人员还能通过粪便判断大熊猫的身体状况,比如体内是否有寄生虫;如果粪便足够“新鲜”,带有大熊猫的肠壁细胞,还能用作DNA检测。

虽然和只有罗盘、指南针、地形图的时代相比,手机、红外相机、卫星电话让今天的巡护工作有了更多保障,但在野生环境中,危险仍然无处不在。宋心强曾被回弹的竹子戳破耳鼓膜,还因为被毒虫咬了住院数月,但他说自己不算受伤多的,“前年,有个同事连续两次被蜱虫钻进鼻孔,直到疫情解封了才能去医院做手术取出来,那时虫子都长好大了”。

顶着风雪野外作业的巡护队员(图源:大相岭野外监测巡护队)

顶着风雪野外作业的巡护队员(图源:大相岭野外监测巡护队)

七年间,大相岭巡护队的成员从3个人壮大到25个人。这是宋心强的第一份工作,也可能是最后一份。谈起自己的工作目标,他没有抛出大话,只是笑笑说,“希望能先见到大熊猫吧!”

保护大熊猫,就是保护我们自己?

对生态工作者而言,如何平衡“保护与发展”,是一个长久的难题。

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创始人吕植被称为“野生大熊猫最亲近的人”,她曾在十年前的一次演讲中提到两个故事:一个是她亲眼目睹贫困饥饿的村民以野生毛冠鹿为食,却无能为力;一个是倾心规划两年的平武县生态旅游路线,被水电开发的推土机化为泡影。

年轻的吕植怀抱初生的熊猫(图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年轻的吕植怀抱初生的熊猫(图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如今距离故事发生已过去三十多年,面对“保护大熊猫,就是保护我们自己”的标语,距离大熊猫最近的人们,如何寻找平衡之道?

90后女生张冬玲目前在大熊猫国家公园荥经片区负责社区宣教工作。出生于“大熊猫故里”宝兴县,祖父曾做过大熊猫狩猎队员,她从小就梦想从事大熊猫保护工作:就读就读西华师范大学大熊猫保护专业、实习做“大熊猫铲屎官”、如今与公众链接从事自然教育,一路见证了周边人地关系的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我脸皮厚,村里的叔叔嬢嬢都挺喜欢我,也特别支持我们的工作。”张冬玲介绍,大熊猫国家公园荥经片区周边社区的老百姓年龄平均在55到60岁,不少人靠做农家乐挣到了钱,也成为连接国家公园和外来游客的窗口。

“我们也在吸纳社区居民成为生态管控员,教他们安装红外相机、辨认植物和动物粪便、记下日常的巡护路线。他们会把过程当作故事讲给老百姓听,也吸引小朋友参加我们的生态研学。”

张冬玲带领孩子们在野外进行生态研学(图源:张冬玲)

张冬玲带领孩子们在野外进行生态研学(图源:张冬玲)

一口乡音为张冬玲快速打开工作局面,也潜移默化地帮助村民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另一种生计,“我们过段时间就要和县城最大的酒店谈合作,把我们社区居民种的铁皮石斛做成菜品。”在生态价值的赋能下,传统的经济作物不再是单纯的副产品,“大众每捐赠100元都会得到一瓶蜂蜜,这个钱会打入社区的账户,帮助我们继续发展。”

为实现产业转型,荥经县曾退出小水电62家、关停非煤矿山20座,联动关闭小木材、小石材加工57家,这在短期内为当地发展带来了阵痛,但随着当地GDP的连年攀升,生态发展的回馈开始显现。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魏辅文院士领导的研究团队曾与国内外诸多机构和专家合作,评估大熊猫及其栖息地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结果显示,大熊猫及其栖息地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可达每年26亿至69亿美元,是大熊猫保护投入资金的10至27倍。

挥舞手掌的大熊猫(图源:视觉中国)

挥舞手掌的大熊猫(图源:视觉中国)

在气候变化和新的环境问题挑战下,这一数字也许会发生变化,但幸运的是,已经有更多力量加入进来,搭建从“生态”到“业态”的人地共生之路。

乔治·夏勒曾在《最后的熊猫》中写道:“熊猫历经演化而生存在今天的世界,并不是为了取悦人类。”野生动物摄影师奚志农也曾直言:“中国是野生动物最怕人的国度。”

当我们把两种声音叠加,或许可以这样遐想:未来某一天,当大熊猫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物种,人类和它的相见也将不再是难事——人们会放下手机,隐入山林,熊猫会照旧在水塘边打滚,朝你我伸个懒腰。

作者:李迅琦

编辑:佘韵卿

(感谢受访者宋心强、付明霞、张冬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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