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韩乔生

以下为采访摘要

为什么中国足球不行？

△韩乔生

贵州“村超”是韩乔生今年最关注的事。

韩乔生：有人认为“村超”就是一时热气，无法改变中国足球的现状。“村超”确实无法改变中国足球在国际舞台上的现状，这不是一两天就能改变的。但是我相信“村超”经过宣传后，很多小朋友会重新开始踢足球。小青年谈恋爱也会选择来球场看比赛，也是在培养足球DNA。

“村超”恰恰可以在基层当中，悄无声息地改变中国足球的土壤。

田川：它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韩乔生：我觉得有。中国足球为什么不行？土壤不改变，无法形成良好的足球氛围，中国足球就没有好的出路。现在中国踢球的孩子本来就不多，每年可能只有不到一万人。因为中考，家长就跟孩子说别踢了，然后就少了一批人，高考又少了一批，所以人数是断崖式下降的。但是如果我们把足球氛围抬起来，在全国形成足球文化，让大家都对足球有兴趣，重视起来了，怎么可能会出现断崖式人数下降。很多在“村超”现场看球的年轻人，因为受到感染，就有可能会让自己的孩子开始踢球。

在我年轻的时候，邓小平爷爷就提出足球要从娃娃抓起，现在我都成爷爷了，中国足球还是个“孙子”。让中国足球在亚洲足坛也能称爷，我觉得这是我们应该考虑的，要少说多做。

韩乔生1984年成为央视体育解说员，那时电视里的主持人大多是正襟危坐，韩乔生语速快，笑料频出的解说风格，独树一帜。

韩乔生：我最开始解说足球和美式橄榄球比较多。后来解说美式橄榄球的时候，我开始有意识给运动员起一些外号。比如有个运动员一天能吃六只鸡，人又特别大块，比赛时我就管这个人叫电冰箱，因为他储存海量。

1990年北京举办亚运会，33岁的韩乔生开始频繁出现在屏幕前。当时的主力解说员是老前辈宋世雄，和宋世雄严谨稳重的风格不同，韩乔生追求更轻松的氛围。韩乔生迅速窜红，各种重要赛事他都在现场。1992年的巴塞罗那奥运会，他一人承担了18个项目的解说。

田川：如果要解说不熟悉的体育项目，您怎么办？

韩乔生：那就临时抱佛脚，心里没底，但也得上去说。比如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最后一天原定是转播马术项目比赛，选手刚出完场，现场下起瓢泼大雨，比赛停了，也没办法解说了。外面嘣嘣一敲转播室的门，同事进来跟我说，韩乔，转播男子水球决赛，水球比赛不怕雨。水球我过去简单看过，但不是特别了解，但需要现在播那就解说吧。

我就跟观众说，非常抱歉，原定转播马术，但因为今天巴塞罗那下起了瓢泼大雨，水球不怕雨，所以改为转播水球比赛。但是水球相关的规则，我就相当于小学一年级的水平。我现在手里抱着一本1986年出版的体育大百科全书，您就跟着我一块儿看。我当时就跟大家实话实说。

1996年，一位媒体记者留意到韩乔生频频出现的口误，因为风趣的解说风格，导致他的口误也有着奇特的效果。这位记者将韩乔生的口误记录下来，放到网络上，标题为《韩乔生语录》，其中几段流传甚广。比如，“随着守门员一声哨响比赛结束了”“只见某队的前锋像两把菜刀”“前有追兵，后有堵截。”

更有球迷总结出韩乔生定律，在解说比赛时，韩乔生眼睛里看着球员A，脑子里想着球员B，嘴里说着球员C，实际指的是球员D，观众听到的以为是球员E。

△韩乔生（左一）

“各位观众中秋节刚过，我给大家拜个晚年”也是盛传的韩乔生语录之一，这句语录的背后，还有着一个啼笑皆非的缘故。

韩乔生：那场比赛在元宵节前一天。我们在解说比赛的时候，负责直播的导演也在，他们是不关解说台的，这样我们可以实时语音通话。所以我耳朵里听到的不是嗑瓜子的声音，就是聊股票、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那天就有个人就聊到，别人中秋节没吃的月饼，元宵节给他送来了，但还挺好吃，就聊上这个话题了。因为那天下午我在工人体育场已经解说四场比赛了，一直盯着大屏幕，我的眼睛已经开始不停流泪，恨不得拿两根火柴棍支着眼睛。还得调动情绪，已经很累了。最后说结束语的时候就变成，“春节刚过，在这里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这个语录就是这么出来的。

2017年，韩乔生从CCTV5退休了。当然，有重要赛事的时候，人们依然可以在各个平台的直播间看到他。

田川：对您来说，您是更愿意讨好观众，还是反过来引领大家学会怎么去欣赏？

韩乔生：我没办法引领，没那么大的本事。有一个德国同行曾跟我说，中国足球解说员解说的足球，就跟埃塞俄比亚解说乒乓球一样。我一想，他说得对。埃塞俄比亚的乒乓球能打成什么水平？你让他说刘国梁应该正手，应该连续拉，应该怎么变线，排兵布阵有什么问题……这咱听着不是笑话吗？中国足球水平不就和他们乒乓球水平一样。我们的特点是，中国球迷看球的水平特别高，因为我们眼界开阔，看过欧洲五大联赛，看过南美比赛。但我们毕竟是看不是踢，所以单这点上来讲，我的水平还引领不了，只能是讨好，迎合观众的需求和兴趣。

田川：要一直找乐子让大家开心，会觉得消耗吗？

韩乔生：我觉得我的工作挺快乐的，我从小就喜欢这份工作。我认为体育就是游戏，而它的本源，是快乐，是真情，我发自内心的这么觉得。所以到今天，我仍然觉得干体育挺快乐。

制片人：张燕

编导：李异

编辑：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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