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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泸定6.8级地震震中海螺沟的48小时

已有 87 次阅读2022-9-7 05:32 |系统分类:时政

泸定6.8级地震震中海螺沟的48小时

泸定6.8级地震震中海螺沟的48小时

作者 | 南风窗高级记者 施晶晶 朱秋雨

实习生 黄泽敏

四川甘孜州泸定县,有一个地方叫“海螺沟”,这里有1600万年前成形的冰川,是甘孜州第一个5A级景区。

这里远离城区,离泸定县城39公里、离州府康定47公里、离省会成都226公里。

9月5日以来,这个偏远的高海拔之地,变得全国瞩目,因它是“9·5”泸定地震的震中区域。特殊的地质条件带来救援和救灾的困难。这里是全球海拔高差最大的区域之一,山坡稳定条件差。

海螺沟景区

海螺沟景区

据甘孜州抗震救灾指挥部消息,截至9月6日21时,泸定地震已造成74人遇难,其中甘孜州40人遇难、雅安市34人遇难。

离“海螺沟”景区最近的泸定县磨西镇受损严重。平时,这里是游客集中落脚留宿的地方,有很多平价民宿、客栈,很多人以此维生,但强震过后,大批民宿成了危房,不能住人。

暑假是当地的旅游旺季,但从8月中下旬开始,成都、西藏出现疫情,到访的游客骤减;过去2年多,疫情反复,旅游大环境不景气,刚提振了一口气的海螺沟又提前结束了旺季;眼前一场突然的地震,使当地民宿老板的处境,变得愈加艰难。

倒塌的民宿

倒塌的民宿

四川大学灾后重建与管理学院副教授田兵伟告诉南风窗,我国地震发生后灾后重建主要分为紧急救援(3天)、早期恢复(10天左右)、过渡安置(3个月左右)、恢复重建(3年左右)四个大的阶段。

但此次泸定地震,“由于受山区地震后的次生地质灾害链以及叠加疫情影响,(重建工作)可能会持续较长的时间。”

地震过去48小时了,民宿从业者们还想不了太远。保障人身安全、恢复生活秩序,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震后48小时

9月6日晚9点,在磨西镇上,民宿老板叶泽军和家人住在广场的安置帐篷里,这是震后,他们在帐篷里过的第二个夜。

“通讯恢复了,没有生活用水,发电机发电,一部分路灯也恢复了。”叶泽军告诉南风窗,“就是上厕所有些麻烦。”

救援人员到达民宿救援

救援人员到达民宿救援

9月初,天气还不算冷,他习惯了每年这个时候穿一件薄衬衫,外面加一件外套,预报说的阵雨还没来。

电话那头,他有些咳嗽,他说是咽喉炎犯了,老毛病了。

提起那间他开了10年、食宿一体的客栈,叶泽军语气平静,只是说“成危房了,不让进,反正停水停电,危房不危房都一个样”,好在,他们一家十几口人都安然无恙。

6日下午2点,震后刚过24小时,张震驱车离开磨西镇,在州府康定歇脚,之后准备回在成都的家。

家中老人在地震中突发高血压,需要就医、控制病情,而张震在磨西镇开了4年的民宿,也成了危房,四川住建厅的初步鉴定为“暂停使用”,不能住。

民宿的玻璃门掉了,墙裂了,门口的花盆倒了一地——但比起沿街有民宿直接垮了一整层楼,张震的这间民宿,挺住了骨架。

路边坍塌的民宿

路边坍塌的民宿

地震发生后,当地通讯一度中断,张震与外界失联了约5个小时。

当他的手机终于接收到信号,手机屏幕在一瞬间闪现了一两百条问候信息,来电提醒、问候短信和微信。

这些讯息来自亲友,还有入住过他家民宿的客人,经历了惊魂时刻,这给了他“很温暖”的感觉。

9月5日12点52分,正是饭点,地震来了。

回想地震发生那一刻,张震说:“这次比5·12厉害多了,当年只是感觉人有晃动,这次是人都站不稳。”

他下意识地先护着孩子,趁停顿间隙,跑了出来,他看见一两百米开外,有山体滑坡。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所在的磨西镇,是这次地震的震中。

地震发生时,在磨西镇开了11年民宿的老板娘王娟,正在一楼的厨房吃饭,一瞬间,锅碗瓢盆掉在地上,冰箱、消毒柜倒地移位、堵住了门,“我老公跑去使劲地把门打开,我们才跑出去的”。

和王娟同村的,就有人没跑出来,“都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倒塌完了”。

同一时刻,另一位民宿老板娘张玲外出,在离磨西镇二三十公里的冷碛镇。当时,大地剧烈晃动,下坠的石块发出巨响,那声音“像一个炸弹爆炸了一样”。

2022年9月5日12时52分,四川省甘孜州泸定县附近发生6.8级左右地震,震源深度16公里。地震导致道路两侧山石滑落

2022年9月5日12时52分,四川省甘孜州泸定县附近发生6.8级左右地震,震源深度16公里。地震导致道路两侧山石滑落

她想知道磨西镇的情况,“老人、小孩、我的家,都在磨西镇”,信号中断,电话联系不上,没有多想,她奔回磨西镇。

张玲搭乘摩托车到距离磨西镇7公里路的地方,剩下的路,车过不去,她徒步前行。

她看见一路上的碎石,“河对岸的山一直在垮塌,石头一直在往下掉。”7公里的路,张玲一个小时就走到了,“当时就只有一个信念,我要见到我的家人。”

回到磨西镇,通讯还没恢复,张玲不敢停下,在临时安置点寻找家人的身影——傍晚6点,她在几个不同的安置点找到了家人,一切平安。

那时她才发现自己满身是汗,腿脚酸疼。“真的挺危险,那么远的地方,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来的……真的只有灾难来临的时候,才知道人的身上是有潜力的。”张玲说。

旅游业太难了

救援和抢险仍在进行中。

据四川省交通运输厅,9月6日下午4点,从泸定县城到震中磨西镇的最短生命通道已全线抢通。

此前一天,地震发生后,泽仁娜姆就在磨西镇广场上就位,成了负责应急志愿服务的现场协调人,要协调的事情很多:物资搬运、维持秩序、疫情防控、场地消杀,还有伤员搬运。

“刚到的时候略微缺一些物资,但当天到了2个小时后,物资就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泽仁娜姆告诉南风窗。

当天,赶回磨西镇的张玲看到了很多救援队伍,还有救援直升机。临时安置点的物资很多,但她基本没有拿,自己解决,“我们尽量不给政府添麻烦,自己备用了方便面、米饭和蔬菜”。

9月5日晚,在四川甘孜州泸定县磨西镇受灾群众临时安置点,两名小女孩在帐篷里(新华社记者 沈伯韩 摄)

9月5日晚,在四川甘孜州泸定县磨西镇受灾群众临时安置点,两名小女孩在帐篷里(新华社记者 沈伯韩 摄)

因为地震,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打乱。

在这之前,生活在磨西镇、望着海螺沟冰川的“日照金山”,大家的日子过得安逸平和。

民宿“山中寒舍”的老板娘康宇告诉南风窗,海螺沟附近的磨西古镇海拔不算高,平均海拔只有1508米。再加上夏季凉爽,是个绝佳的避暑胜地,“除了今年的极端高温,平时一年四季都不需要开空调”。

低海拔冰川、森林、温泉等自然景观,让海螺沟景区成为甘孜州第一批发展成熟、四季皆宜的旅游景区。

康宇说,由于周围的山地地形,磨西镇的农业不发达。大多数人是靠着上山捡虫草等名贵中草药挣钱。攒够资金后,“我们的目标都是修房子、做生意”。

石棉县王岗坪乡挖角村房屋受损情况(新华社记者 薛晨 摄)

石棉县王岗坪乡挖角村房屋受损情况(新华社记者 薛晨 摄)

2010年,康宇和丈夫靠着积蓄加上借贷共计80多万元,建起了一栋三层民居。接下来,康宇每年疲于还贷,一家人住在毛坯建筑里。

2017年,夫妻二人手上有了些闲钱,才将民居改成民宿,他们又向亲戚朋友借了20多万,将三层楼房装修成了喜欢的模样,同年,民宿开业。

2017年,海螺沟获评5A级景区,这也是甘孜州的第一个5A景区。民宿老板叶泽军告诉南风窗,2017-2018年,新开的民宿特别多。

叶泽军家的客栈在2012年开业,他不是泸定县本地人,而是从100多公里外的雅安县、举家十几口人一起来这里租房子开客栈,2019年,客栈重新装修了一次,“花了几十万进去”,紧接着就赶上了新冠疫情。

民宿热随着新冠疫情的爆发遇冷,磨西镇民宿老板们经历了不同程度的“收入下降”。

对叶泽军来说,原先开民宿“反正比打工强”,疫情之后,装修成本都还没收回来,“没怎么挣到钱”。

震后的民宿

震后的民宿

他发现,磨西镇上的空铺面多了起来,疫情前,盘出一间民宿还要3-5万转让费,“现在没转让费都没人要”。

2年多来,只有疫情稳定再赶上旺季,客栈里才有比较可观的人气,最多的时候,客栈的29间房,“暑假能有一个月满房”,但这样的光景,并没有疫情前那般来得可预期。

多位民宿老板都表示,今年暑假是疫情以来表现最好的时候,伴随着极端高温的避暑需求,从7月开始直至8月上旬,游客开始往海螺沟景区聚集。

但接着又碰上成都、西藏的疫情,游客骤降。张玲告诉南风窗:“之前基本上都是100%的入住率,8月中下旬之后降到20%左右。”

周边突发的疫情带来民宿客流量的“滑坡”,游客伤亡较少,成了这场不幸灾难中的一点万幸。

地震发生时,张玲的民宿里,没有多少旅客,也没有人员受伤,提到这一点,张玲把自己的损失摘了出来,说这是“好事”。

救援人员运送救助物资

救援人员运送救助物资

原先,今年6月16日,甘孜州文旅局宣布,全域景区推出优惠政策,对游客实行门票半价优惠,学生门票全免,其中就包括海螺沟冰川森林公园,提振旅游经济的力度很大。

但在海螺沟,对民宿老板们来说,原本持续到9月30日的优惠活动,因为疫情和地震,提前结束。

“疫情再加上地震,估计很多人都要退场。”叶泽军说,“我都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在这里干下去,重建好估计要两三年。”

需要修建的不只是房屋客栈、基础设施,还有游客、民宿老板自己的信心。

重建之路

9月7日上午,康宇告诉南风窗,她所在的磨西镇杉树坪村,当地仍有山体在滑坡。

中国地震灾害防御中心副主任、研究员吴健9月6日表示,本次地震的震中位于地震区划图的8度-9度地区,属于高烈度区。震中附近高山峡谷地形是地质灾害高发地区,可能出现较为严重的倒塌,造成一定人员伤亡。

甘孜特警突击救援小组在垮塌的房子下救下一男子

甘孜特警突击救援小组在垮塌的房子下救下一男子

四川大学灾后重建与管理学院副教授田兵伟告诉南风窗:“地震造成山体松动、开裂,地质稳定性变得更差,易诱发落石、滚石、崩塌、冰崩、滑坡、危险性边坡、泥石流和堰塞湖等山地灾害。”

据田兵伟介绍,我国地震的灾后重建主要分为紧急救援(3天)、早期恢复(10天左右)、过渡安置(3个月左右)、恢复重建(3年左右)四个大的阶段。

2008年汶川地震以来,我国的灾后重建多为2至3年内完成,但是考虑到山区次生地质灾害叠加疫情,此次震区海螺沟的重建“预计还要更长的时间”。

地质灾害加上复杂地形,成为影响地震救援、灾后重建进度的一大因素。

2022年9月5日,四川甘孜,消防救援人员因山体滑坡、道路中断,通过攀爬挺进磨西镇(图源:视觉中国)

2022年9月5日,四川甘孜,消防救援人员因山体滑坡、道路中断,通过攀爬挺进磨西镇(图源:视觉中国)

田兵伟认为,本次地震山区附近是横断山最高峰,海拔7556米的贡嘎山。再加上位于震中的海螺沟冰川森林公园和燕子沟风景区,上游还发育着现代冰川。因此,灾后重建受地形因素和气候影响较大。

同时,地震及其带来的次生灾害和灾害链将对当地的旅游业带来冲击。灾后恢复重建中的特殊性在于其海拔高、山地地形复杂、地质灾害风险性高以及民族区域特色保护和促进旅游业升级发展的需求。

综合来看,地震对旅游业的影响主要是在旅游安全、旅游热度和旅游意愿方面。

恢复重建期间,景区的旅游经济几近停滞,旅游热度下降。伴随着恢复重建完成,旅游经济逐渐恢复,但客源总量和比例较震前有较大变化。客源总量方面,主要是游客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担心该景区再次发生危害,旅游意愿降低。

“老百姓对旅游业的信心恢复或者说是旅游信心的重建是过程性的……用有科学依据的方式帮助老百姓重塑对旅游景点的信心,预计景区重建完成后的一年左右老,百姓就可以重拾信心。”田兵伟说。

泸定6.8级地震震中海螺沟的48小时

田兵伟对南风窗表示:以本次地震受损比较严重的海螺沟为例,一方面可以充分借鉴在九寨沟等景区恢复重建中积累了经验和可靠的生态修复技术。

另一方面是,抓住灾后重建的机会,景区会对旅游产业提档升级,重新审视,重新规划,重新定位,道路等基础设施得到更新重建,提升该景区的旅游质量,“这些都将会增强老百姓对当地旅游业的信心”。

四川九寨沟景区的重建经历或许可以给海螺沟提供一个范本。

田兵伟曾参与九寨沟2017年8·8地震恢复重建。他告诉南风窗,这是全球少见的对世界自然遗产进行修复和重建,强调对自然景观的原真性保护。

经过震后1年多的地质监测,九寨沟景区最终综合传统材料糯米灰浆及地震中垮塌的块石、钙华土为原料进行原生性修复。

历时4年,2021年9月28日九寨沟全域恢复开放。

九寨沟现状

九寨沟现状

康宇还在杉坪村等待救援队伍的到来。

等待的日子显得五味杂陈。她想起,9月5日从一楼的房间抱着小孩成功逃生时,她感到庆幸,“房子虽然成了危房,但好在全家人都安全。”

但再过上一会,想起100多万修建的房子,她又有些辛酸。

(文中王娟、张玲为化名)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受访者,部分来源于网络)

南风窗


被困海螺沟50小时:卫星电话失效,山体随时倒塌,陌生人报团取暖…

海螺沟景区管理人员刘迪,在转运直升机上拍下的景区震后地貌。受访者供图

海螺沟景区管理人员刘迪,在转运直升机上拍下的景区震后地貌。受访者供图

螺旋桨在头顶破开气流,直升机拔地而起。获救的刘迪看着舷窗外被地震抖出连片疮疤的雪山,心里满是难过,“这不是我记忆中的海螺沟。”

9月5日,四川甘孜州泸定县发生6.8级地震,处于震中的海螺沟景区,瞬间成为一座“孤岛”。电力中断,手机信号消失,在这个全球海拔高差最大的区域之一里,散落着200多名游客和景区工作人员。

作为景区的一名管理人员,刘迪和同事们第一时间组织疏散,找齐被困山顶的游客并转移至避难点位,巡逻防范山体滑坡等次生灾害。在持续一夜的不断尝试后,景区唯一一部卫星电话终于捕获信号,“孤岛结界”被打开。

但救援仍旧困难重重。磨西镇通往海螺沟景区的唯一通道,位于悬崖峭壁间,在地震中多处塌方。震后24小时,20多名救援人员翻山越岭分两批赶到,带着满身的泥,掏出游客急需的特殊药品;震后48小时,第一架直升机飞来,顺着深红色防寒冲锋衣凑成的“H”字样指引标志降落,开始了繁忙的空路转运。

7日15时30分,219名被困人员全部安全转移。被困景区的50个小时里,这些游客和景区工作人员共同完成了一场近乎模范的自救。走下直升机,他们的许多人,又在转身间变成了奔走震区的救援者。

受困海螺沟

9月5日的海螺沟景区,原本像往常一般平静。

中午12点半,大连游客徐丽媛夫妇乘着索道跨过冰川峡谷,抵达景区1号观景台。这里是一座由石头砌成的圆形站台,中间位置坐落着木质的佛塔,因此又被称作“四面佛”观景台。

天气不错,云朵低垂,远山的雪线被阳光勾勒得清晰可见。向下俯望,此前上山途经的浅湖,像嵌在山间草原上的镜子,闪闪发亮。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游客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地震发生前,徐丽媛在“四面佛”观景台拍下的景色。 受访者供图

地震发生前,徐丽媛在“四面佛”观景台拍下的景色。 受访者供图

意外是突然降临的。徐丽媛感到脚下摇晃了起来,“每一块石头都在晃动,就好像要散架了一样。”在她的记忆里,第一次震动持续了十几秒,平静了七八秒后,震动再次传来。“当时的感觉是,晃得比我经历过的小型地震剧烈,但人不会晃倒,只是站不稳。”

“地震了,小心佛塔要倒!” 徐丽媛的丈夫赶忙把她拉到一旁,紧接着,身后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传来,安静的雪山突然变了模样:雪卷着沙土,像浪头一样从山顶拍落下来,砸到山脚下再“轰——”地溅开,滚滚尘土直冲到了观景台。

慌乱间,徐丽媛瞥见手机信号消失了。等到震动消失,此前正在微信群聊的丈夫拿起手机再看,“所有消息都发不出去了,前面都带上了红色的感叹号。”

与此同时,身在景区2号营地的酒店员工李成,还没从错愕中醒过神来。刚刚那场剧烈的摇晃让他险些摔倒,紧接着就是电力中断,宿舍瞬间一片黑暗。跌跌撞撞地跑出酒店,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断有巨石从山头滚落,有一个山的山尖甚至都塌下来了”。

来不及多想,发现有景区管理人员正组织人员疏散转移,李成便赶忙跟着人流,前往临时的安置点躲避。

刘迪就是这场疏散避险的组织者之一。地震来临时,他正在一家超市内休息,突然听到岩石爆开的巨响,紧接着货架剧烈摇摆,货品散落一地。

他在海螺沟工作了25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地震。”蒙了几秒后,刘迪迅速冲出超市——作为景区的一名管理人员,自己必须要保障游客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安全。

“我们景区经常会组织针对自然灾害的演练,每年大概五六次。会制定预案,针对地震、泥石流等不同类型的自然灾害,规划不同的安置点和疏散路线。”刘迪说,这份未雨绸缪在关键时刻就像一颗定心丸,“所以这次我们没有那么慌张,很快就开始了疏散转移工作。”

刘迪迅速与几位同事确定了疏散路线,以及2号营地、干河坝两个安置点。他们分工合作,刘迪负责统计游客数量,确保山顶的游客安全返回。他找到观光车公司的负责人,根据观光车发车和返回的数据,统计出需要疏散的游客数量,然后用对讲机联系山顶的索道公司,协调安排游客返回。

此时景区电力中断,索道也难以为继,幸好,索道公司日常配备了应急发电机,这条关系着山顶人员平安的索道,再次被紧急启动。在经过几次调试、确保索道可以安全运行后,山顶的游客和工作人员收到了下山的信号。

据徐丽媛回忆,当日下午4点左右,她乘坐索道下山,半小时后,又辗转进入位于2号营地的临时安置点。彼时,与外界失去联系的她,还不知道几小时前的那场地震有多严重,也未曾想到,自己预想中的返程,还需要近50个小时的等待。

难熬的第一夜

对于受困在景区的游客和工作人员来说,震后的第一个夜晚,充满了不确定。

手机信号中断,200多个人,没有一个能与山下取得联系。景区仅有的一部卫星电话,成了唯一的指望,但迟迟没能成功拨通。下方道路情况怎样、救援何时能够到来,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未知带来恐慌,部分游客情绪波动比较大,想自行往山下走,但都被刘迪和同事们劝止——他们熟悉当地地形,知道许多危险就潜伏在不显眼处,更何况,地震刚刚结束,冒险下山,随时可能遭遇滚石或山体倒塌的危险。

综合判断后刘迪决定,所有人原地不动等待救援。他开始着手统计山上储备的物资,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万幸的是,此时正值海螺沟景区旅游旺季,再加上中秋节、国庆节即将来临,景区内各超市都储备了充裕的食物,还有冲锋衣、棉被等御寒装备。经过沟通,商户们和几家公司都自愿拿出物资,免费发放给受困人员。“价值两三万元的物资全都搬空了。”刘迪很感慨,但心里也踏实了几分。

下午五点,徐丽媛吃上了在安置点的第一顿饭,也拿到了御寒的冲锋衣和棉被。“营地的物资还是比较充足的,很多小卖铺都把自家存货免费提供出来,营地里的员工餐厅也储备了一些食物,有米饭、咸菜、白菜和土豆,都拿出来发放给我们。”

天色渐晚,山间的气温骤降,景区工作人员早早搭好了帐篷。考虑到夜晚气温不足10℃,担心游客受寒,他们又安排游客住进了燃料充足的观光车,每隔一段时间启动车辆制热。

但这注定是难熬的一晚。

李成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轮番上演种种不好的结果,“心里很乱。看着景区震后的样子很惋惜,联系不到家人又很担心,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出得去,还很焦虑……越想,越觉得每分每秒都格外难熬。”

“有这精力,不如做点儿有意义的事。” 李成干脆加入了景区工作人员的值班队伍,不停在营地四周观察附近山体、水沟的情况,防范可能会到来的山体滑坡和山洪。时不时地,还要去安抚焦虑游客,统计游客的用药和特殊物资需求。就这样忙活到次日凌晨,他才钻进帐篷休息,在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浅眠中,又一次次地被余震惊醒。

景区之外,焦急等待亲友音信的人一样彻夜难眠。

刘女士的母亲在海螺沟景区2号营地的工地当厨师。地震发生后,得知震中就在泸定海螺沟,刘女士抖着手一遍一遍拨打母亲的电话,但对面只有机械的关机提示音。按捺不住焦虑,她开始四处求助,不停在网上刷新海螺沟景区的动态,试图得到哪怕是蛛丝马迹的好消息。

同样陷入焦虑的还有李成的同事王先生。地震发生当天,他正好下山去磨西镇办事。等震后磨西镇通信恢复,他赶忙联系山上的同事,一个一个挨着打过来,所有人的电话全都无法接通,“尝试了各种方法都联系不上。”

与在景区内镇定指挥避险的刘迪不同,迟迟联系不上他的家人,本能地只剩下担心和焦急。他们几乎刷遍了所有与海螺沟景区有关的即时视频,看到有人提到家人也在海螺沟,就去评论、私信,尝试打听刘迪的消息。茫然的“大海捞针”,意外撞到了同样失联的刘迪同事的家人。原本并不认识的两家人互相安慰,分享看到的信息,挨过了一个亲人杳无音信的夜晚。

“救援队来了”

与外界联络的尝试从未停止。地震发生后,景区的工作人员就一直带着那部卫星电话,在安置点附近奔走。

受困十余个小时后,6日上午,他们终于在距安置点500米左右的一处空旷地带打通了电话。镇政府向他们传达了“原地不动,等待救援”的指令,并告诉他们救援队伍正在赶来。

就像黑暗里的一束光,得知已与外界建立联系,抑制多时的紧张,仿佛自然而然地消解了。

徐丽媛还记得,由于断电,当时大部分人的手机已是关机状态,随着紧绷的气氛渐渐消失,“大家要么在一起聊天,要么来回走一走溜达溜达。有人围在一起打起了扑克,还有工作人员分享地震前景区的趣事见闻。”

等待成了唯一的正经事。徐丽媛心里稍稍有些担心,物资的消耗能不能赶上救援进度。“第二天早上我们还吃了馒头,中午我们就开始喝粥了,由干粮变成了稀粮。也没有几荤几素之说,粥里会放一些白菜和土豆,再放一点肉。那天晚上,我们吃的是方便面。”

刘迪知道大家的顾虑,但他不得不“精打细算”。“景区内物资储备其实比较充足,但我们刚刚与外界取得联络,还不确定要在景区内受困几天,只能对物资做谨慎地规划,确保脱困前食物不会消耗光。”

受困人员在2号营地内等待救援。 受访者供图

受困人员在2号营地内等待救援。 受访者供图

6日下午,第一批救援人员赶到了营地。当时徐丽媛还在大巴车里睡午觉,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外面高喊“救援队来了”,一骨碌爬起来就跑去看。“一共八个人,随身带着绳子,靴子和裤腿上都是泥,但我觉得,他们看起来又高又帅。”

这之后,又有二十多位救援人员赶到营地,他们带来了部分游客急需的特殊药品,并用对讲机和外界沟通,商量救援方案。

“他们翻山越岭爬上来,看到他们,当时我们很多人眼里其实是有泪花的。那个场景,只有汶川地震那一年,我在电视上才见过。”刘迪回忆道,当时很多受困游客虽然担心物资储备不足,但看到救援队赶来,都主动把自己分到的食物、矿泉水送给他们。

救援队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山下唯一的进出道路正在抢通,但还需要一定时间,他们还要在景区内继续等待。

夜幕垂下,暑气散去,山里冷了下来。刘迪提议,在营地燃起篝火,让晚上睡不着的游客和工作人员聚在一起,聊聊天、取取暖。

篝火旁,大家围成一圈,聊起了家常,游客们彼此分享自己的家乡、旅游的目的地、亲历地震的感受。亮橘色的火光中,景区的工作人员在一旁跳起了舞,笑容微微染上一些游客的唇角。

从被困者到救援者

7日早上9点,地震44个小时后,200多名受困人员终于等来了撤离的希望,这让他们彻底放下心来——许多游客还记得,上山前的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几天海螺沟可能有暴雨。

事实上,这也是景区工作人员和救援人员担忧的问题之一。经沟通,救援指挥部决定,分派直升机转运游客撤离。

黑云在山脚层层堆积,当日下午1点左右,营地果然飘起了小雨。“还能如期撤离吗?”看着头顶厚厚的云层,正在营地休息的李成觉得,希望的小火苗也要被浇灭了。然而紧接着,他突然听到越来越清晰的直升机轰鸣声。

李成赶忙招呼大家抬头,透过云雾他们看到,一架军绿色的直升机正在营地上空盘旋。

“当时云层很厚,直升机最开始没有找到营地的准确位置。”刘迪说,发现这个问题后,他们马上在救援队伍的指导下,找来废弃轮胎烧出浓烟,又用几十件深红色的防寒冲锋衣摆出大大的“H”字样。担心还不保险,大家又找来油漆,在停车场上也画上了“H”。

景区工作人员用冲锋衣摆成“H”字样引导直升机降落。受访者供图

景区工作人员用冲锋衣摆成“H”字样引导直升机降落。受访者供图

7日下午1点半,第一架直升机降落,受困人员按照计划,开始有序撤离——直升机一趟只能转运十几人,老人和小孩优先,接着是游客,景区工作人员最后撤离。

螺旋桨在头顶“哒哒”旋转,待了近两天的2号营地慢慢微缩,眨眼藏进了大山的褶皱里。恍然间,徐丽媛听到一声惊呼,“有信号了!”

手机还有余电的游客闻声马上开机,消息提示音在机舱中接连响起。趁着手机电量还有“一层皮”,徐丽媛赶忙在家人群里报平安:“妈,我被救下来了,没有受伤,请放心,我现在在直升机上,手机要没电了可能随时关机。”

李成也在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好,那就好。”听着电话那头接近哽咽的念叨声,他不禁眼眶一热。

看着手机屏幕弹出170多个未接电话提示,刘迪深深舒了一口气。他顺着直升机的舷窗向外望去,看到2号营地下方的山体已经在地震中面目全非。

树木成片地消失了,裸露出刺眼的棕色泥土,像群山被看不见的大刀削去了血肉,“看得心里不好受。”他记忆中的海螺沟,夏季漫山遍野都是浓绿,再过一两个月,枫林涂抹出一团团亮红,像晚霞披挂在大山间。

直升机降落在磨西镇。下了飞机,刘迪把每条街都走了一遍。路过一座又一座垮塌的民房,看着熟悉的小镇如今满目疮痍,他心里不是滋味。连轴忙碌近两天的身体仿佛又生出了力气,他加入志愿者队伍,前往受灾严重的蔡阳村帮忙运送物资,直到当天晚上10点,才短暂休整了一会儿。

和刘迪一样,这批刚刚从景区脱困的人,很多都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在震区做起了志愿者。黄女士是泸定当地的一名医生,下了直升机,她家都没顾上回,马上赶到医院协助治疗伤者。李成也没有停歇,赶往安置点搭建帐篷,等待第二天加入救援志愿工作。

两天两夜的起落被匆匆翻过,带着那些或凉或热的片段。但此刻,他们不再需要等待,这一次,他们是救援者。

(应受访者要求,徐丽媛、李成、刘迪为化名)

记者 史航 慕宏举 彭镜陶

新京报



四川泸定地震已致66人遇难,大旱之后必有大震真的靠谱吗

作者| 方玄昌

科普作家

在今年长江流域遭遇有气象记载以来最严重的大面积持续干旱之时,民间就出现一种声音,猜测接下来会有一场大地震,理由是俗语称,“大旱之后必有大震”。

现在,“大震”果然来了。9月5日发生于四川泸定的地震,震级达到了里氏6.8级,震中附近烈度达到了9度,截至发稿时已经造成66人遇难。

| 四川 海螺沟景区地震救援现场

按照学界惯常的称谓,6级以上的地震称为强震,7级以上的叫大地震,显然,6.8级已接近大地震的标准;而今年川渝两地因受高温干旱影响最大,也被大家视为这次规模空前的极端气象事件的中心。一切信息似乎都彰显出,泸定地震完美验证了“旱震理论”。

然而这个现象并不能改变对这一“理论”的判断:它依然是无稽之谈,这次所谓的“验证”甚至连巧合都算不上。

“大旱之后必有大震”的说法源自中国古代,根据《国语》《史记》等史书记载的有限案例,有人给出了这一笼统的归纳并在民间流传开来。

如果不对旱、震两者在关联时间、空间及各自严重程度上加以界定,那么这种笼统归纳很容易成为具有地域适应性的一句废话:但凡一个地方有过发生干旱的情况,未来周围发生的地震都可以算在它的账上。

| 四川甘孜州泸定县6.8级地震震中及附近乡镇

拿这次发生地震的泸定来说,震中周围50公里内曾记录发生过10次5级以上的地震,你如果追究就会发现,它们一定是百分之百发生在更早的某次大旱之后。

因此需要追问,“大旱之后必有大震”的“之后”是多久?“大震”要多大才算数?

如果是旱得越久、干旱范围越大,相应的地震震级就越大,那这次地震远配不上“人类气象史上最严重的大面积持续干旱”。

将这一民间说法上升到“理论高度”的是耿庆国,他在所谓“旱震理论”中,将两者的关联时间做了1-3.5年的界定,并给出了“旱得越久、干旱范围越大,相应的地震震级就越大”的论断。他还将民间说法修改为“大震之前往往有大旱”,旱、震关联做了修改。很显然,他和民间说法一样认为,大旱和大震之间存在内在关系。

这类说法其实被科普界无数次反驳,但由于三大原因:科学的声音往往跑不过谣言、公众面对灾难更不容易保持理性、这些声音往往有“科学”包装和官方身份——所以,每一次灾难发生后它们都会再次复活。

公众因此有必要识别这类谬误,且了解识别之方法。我推荐以下四个步骤。

第一步:若有显而易见的反例、且该理论不能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则可以直接给出鉴定结论。

对于普通公众而言,学会这一步最省事,需要的就是动动脑子。

针对“旱震理论”,地震台网中心曾做过统计,从1900年到2013年,中国共发生了142次强震,其中震前四年内为旱区的情况为79次,比率56%;大旱的情况共发生1297次,4年内发生强震的情况为119次,占9%。两个比例数相差悬殊的原因是,干旱发生的概率远高于强震,总之,统计给出的结论是“旱震理论”并不靠谱。

其实不必如此费事,我们只要把眼光扩大到世界,逻辑就会变得清晰简单:干旱了上百万年的撒哈拉大沙漠为何没有频发超级地震?饱受洪涝之苦的印尼又为何大震多发?

仅仅从现象推导结论的话,如果身在另一个地震多发国、气候温和的日本,或许还得归纳出“风调雨顺之后必有大震”的结论?

第二步:拷问该理论是否明显违背常识;如果是,则要依据“特殊的主张需要特殊的证据”原则。

常识告诉我们,地震发生于地底深处 (比如本次泸定地震震源深度为16公里) ,气象因素则发生于地面之上,作用于地表及浅层地下,两者要发生关联需要突破多大的障碍呢?

因此,“旱震理论”属于极特殊的主张,那就需要极为有力的证据,远不是有限的历史统计数据就能证明其可靠性。

第三步:拷问这种理论是否为主流科学界所接受、论文是否发表在有同行评议机制的专业期刊上。

事实上,在资讯通道如此发达的今天,任何一种重要的新发现都会在极短时间内为世界所知、所共享,打着“一地一族独享”标识的所谓科学发现,往往不值得信任。这在涉及人体健康的医学领域尤甚。

“旱震理论”并不被主流科学界认可。

第四步: 微观上,考察其研究方式是否依据通行的科学规范;考察其研究结果的展示是否符合通行的科学规范——关键是,不能只描述现象,要寻找表面现象之下的内在联系及机理。

细致考察你会发现,“旱震理论”,与地震预报领域的另一位知名人士任振球的“天地耦合理论”一样,都是依据有限的、主观选择性强的案例统计而给出结论,其研究方式接近玄学。

如果是科学理论,就必须要设问:发生在地表的气象事件是如何与孕育于地底深层的地震发生关联的?这既需要强有力的数据、也需要严密的证据和理论来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

在辨识这类“另类”理论时,普通公众很容易踩的一个陷阱是,被眼花缭乱的专业术语、以及“研究者”的各种头衔和光环所吓倒。其实,只要克服心理障碍,对这些表面唬人的结论,很容易发现其逻辑的漏洞。

以上辨识方法无疑都以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为准则。也许有人坚定地认为,世上完全可能有比科学更可靠的研究方法,能触及科学所不能抵达的神秘力量。对于这样的认知群体,或许科学和科学普及都无能为力。

本文系凤凰网评论部特约原创稿件,仅代表作者立场。

主编|张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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